兴县贺家圪台村 晋绥军区第五兵工厂的由来
一九四六年,国民党撕毁停战协定,举兵向解放区发动全面进攻,一时乌云密布,杀气腾腾。然而,尽管敌人从我方手中夺去了北线的丰镇、集宁、卓资山,大同等地,在晋中又大搞杀害刘胡兰烈土和无数共产党员,进步人士的惨无人道的“自白转生”运动,山西军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,仍与蒋介石、阎锡山进行了顽强的战斗,顶住了国民党的进攻。经过一年多的浴血奋战,终于从防御转入了反攻。晋绥兵工部第五厂,就是在这样一个历史背景下诞生的。
一、五厂的始末
一九四七年三月的一天,晋绥边区纺织工具制造厂厂长李大中向我们传达了边区首长的决定;为了反对蒋介石、阎锡山向解放区发动的疯狂进犯,保卫晋绥解放区,保卫陕甘宁边区,将二分区炸弹厂(保德县扒娄沟)和军区工业部第二厂(厂址在临县)之一部份迁来兴县贺家圪台与工具厂合并,组建晋缓兵工部第五厂,生产军火,支援前线。
不久军区派来了赵华清、韩津、郭有年同志领导我们展开了紧张的筹建工作。经过三个月时间,厂房及宿舍等初步整修就绪,二分区炸弹厂、延安军工局茶房工厂的一部份铸工和二厂的同志及机器设备和部份50弹、手榴弹半成品先后搬来贺家台。就这样,我们一面生产支援前线,一面进一步进行基本建设,完善生产条件,约到一九四七年底完成了建厂任务。全厂干部和工人日夜生产军火,为支援解放战争贡献力量。
一九四九年华北和西北战场,我军捷报频传,进军大西北的号角吹响了。晋缓兵工部第五厂奉命随军西行,五月底停产,并装运主要机器设备于临县三交镇兵工部转运总站,集中待运大西北,全厂人员及少数随军家属亦同时开赴临县寨子坪,与八厂等合并改编为山西军区留守处职工第二大队。十月一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宣告成立,大家在临县碛口镇举行了隆重的庆祝大会。数日后,即出发向大西北进军,十一月初到达陕西虢镇。
此时,我已离开五厂调兵工部转运总站工作半年左右,听说第二大队的同志一九五O年在虢镇待命约半年以上。后来一部份随军入川,一部份随军去甘、青、新,还有一部份年纪较轻的同志被选送入工农速成中学,另有一部份留虢镇组建了现在隶属于兵器工业部的六一五厂,其余的复员回乡了。
二、五厂的组织机构和生产规模
由于晋缓兵工部五厂的各级领导和技术骨干主要来自太原兵工厂,所以工厂的机构设置和生产指挥系统,能结合根据地的实际情况。其结构如图表:
从图可以看出,当时组织机构的设置有以下几个特点:
(1)生产系统和后勤系绕分工明确;
(2)按工艺专业化的原则设立生产车间;
(3)雇用民工生产生铁的部分,设有专职的民工管理员,在此又按生产对象专业化的原则设置了三个工程队;
(4)工务股下设的三个职能组室,保证了生产管理的最起码需要。其中:总统计室,实际上就是计划部门,它的职责主要是编制年、季、月的生产计划(当时叫预算)和年、季、月定期上的统计报表;产品总收发室,实际上就是现在生产科管的成品、半成品和在制品部门;检验组,负责在制品的工序检验和半成品、成品的中间检验和出厂检验;
(5)生产的调度指挥,由工务股长和各生产股股长直接进行。
晋绥兵工部第五厂职工在一九四八年上半年以前为现役军人,完全实行军队供给制度。一九四八年下半年,根据中央兵工会议精神和军区后勤兵工部的统一标准,在军籍和军需供给标准不变的情况下,试行了分级、交叉累进计时工资制。即干部分初级、中级、高级职员三大类,每类中又有三个等级,高级职员的最后一等与中级职员的最高等级相互交叉。当时试行此种有区别的。工资(或叫津贴)制度,也是因为已经意识到平均主义的供给制在工业部门的消极作用。
晋绥兵工部第五厂的主要产品是:50毫米掷弹筒弹,60毫米迫击炮弹,木柄手榴弹,手掷燃烧弹,60毫米炮射照明弹。两种炮弹月产三千发左右;手榴弹月产一万发以上!燃烧弹、照明弹等产量不大,月产约一百至二百发。所产生铁的数量,可以保证每月炮弹和手榴弹壳的铸造需要。
晋缓兵工部第五厂当时拥有皮带式通用车、铣、刨、钻、磨床约二十至三十台,这些设备大多是从敌伪北同蒲线的铁路和煤矿修理厂缴获来的;另有炮弹和引信专用车、铣、钻床约七十至一百台,这些设备大多是位于兴县车家庄的兵工部第一厂自制的。
工厂所用动力为位于兴县城东北之兵工部第六厂(发电厂)发送的3,300伏交流电力。工厂所用的钢材(棒材和板材)主要是从北同蒲路拆来的道轨锻打而成;铜材是向民间收集的麻钱和铜元,经自己冶炼和轧制而成,通用刀量具油漆涂料等均由为我们设于太原,天津,榆林、西安等城市的内线人员购买供给,硝化甘油炸药、雷管、甲醇、乙醚、丙酮等由兵工部第四、第九、第十二厂提供。此外,国民党中央、中国、交通、农业四大银行发行的钞票,成了我们制造炮弹尾管所需要之高级纸张的主要来源。
晋缓兵工部第五厂的人员大约一千二百人。其中:在编人员约六百人,其余为非在编的民工。
三、工厂战斗生活片断
晋缓兵工部第五厂存在的两年,正是中国现代历史上最关键的两年,也是山西人民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前方后方拧成一股劲,忍饥受寒,不分黑夜白天与蒋介石、阎锡山进行你死我活拼搏的两年。在这两年里,工厂的全体军工和民工,克服重重难以想象的困难,流血流汗,日夜奋战,生产弹药,支援前线,给我们留下了许多不能忘却的生活片断。例如:
1、因地制宜,快速建厂
一九四七年,由于前方急需弹药供应,上级要求三个工厂(见前)合并早日投入生产。因此,在贺家圪台筹建新厂能否按期完成就成了一个关键。大家在赵华清、郭有年同志的领导下,纷纷献计献策,进行规划。决定生产和生活需要的房屋,除铸造、机械加工、钳工装配、火工装配厂房必须新建外,其他房屋基本可以利用已有庙宇和民房加以改造。因为只有三个多月的建厂期限,对于新建厂房需要的砖瓦已来不及烧制,我们就地取材,大打石料,争分夺秒,按时建起了铸造、机加、钳工等大跨度厂房和窑洞。对于火工装配厂房,因为在技术安全上有防爆和泄爆的要求,我们充分利用了当地黄土山梁的条件,削山平土,挖成符合安全距离的相互可以连通传递半成品的操作间,再盖以轻便屋面,一个实用的流水生产火工装配线,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,就按期建成了。在建厂安装机器设备过程中,对于电机和电器的安装,我们懂行的人不多,多亏了在大同平旺发电厂参加我军工的日本人山口吉行同志。他经过党的教育,阶级觉悟提高很快,在建厂过程中和我们一祥,一身油污,日夜奋战,圆满完成了安装任务。
2、群策群力,仿制六○迫击炮弹。
一九四七年初春之际,我军在西北战场的青化砭、羊马河、蟠龙镇连战皆捷,缴获了大量美制六○迫击炮,但苦无弹药供应,不能发挥作用。因此,兵工部首长在一九四七年下半年命我厂火速仿制炮弹,以济前方急需。当此项紧急任务下达我厂后,曾在太原兵工厂工作过的郭有年厂长,陕吉太、葛玉峰股长,率领一、二、三、四股的技术骨干(都是来自太原兵工厂的工卫旅同志),分解测绘美制前膛鱼形样弹,在吃透该弹机制原理的基础上,群策群力,以我们当时技术条件可以制造出的简易引信,取代了美制弹较复杂难以仿制的引信。陕吉太同志亲自动手绘制蓝图,木模铸造机加针工、火工、装配等车间相继投入紧张的工装制造和样弹试制,大约前后用了三个多月的时间,仿制工作就进入了靶场试验的阶段。
记得这是仿制过程中最困难的阶段,因为我们所用的发射药、爆破药、生铁等主要原材料都与美制弹不同,所以弹的几何尺寸尽管做的与样弹完全一致,但半径必中界和杀伤半径、破片大小和数量的多少,以及射表的数值却完全两样。只有通过多次靶试,不断调整装药量,才能达到原弹的基本性能。此外,我们当时并没有一个真正的靶场,因此,只能选择附近的山顶进行试验。为了测定精确的距离,从边区行署建设处借来了一架修公路用的经纬仪,为了保证附近村庄人畜安全,在弹落区,我们不顾自已的安危布置了警戒人员。最险的工作,还是隐蔽于弹落点的实测人员,他们在每打一发弹后都要去亲自丈量威力半径和收集炮弹碎片。就这样,我们在晋西北高原的严冬季节中,整整打了近千发试验弹,才把仿美的六O迫击炮弹圆满试制成功,并于一九四八年大量生产,运往前线。
3,手掷燃然烧弹的诞生
为了有效打击敌军辎重车辆,一九四八年,兵工部首长要求试制一种温度极高的燃烧弹。四股的同志在一无资料参考,二无样弹借鉴的情况下,勇敢地接受了这一艰巨任务。他们运用自己丰富的火工品生产知识,以氯酸钾,铝粉、铁矿粉为主要原料,经过反复试验,不断调整配方比例,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,终于试制成功了温度高达三千多度的手掷燃烧弹。后来听说,这种独特的手掷燃烧弹,在西北战场我军撞长的近战袭击中,曾给敌辎重车队造成了很大损失。
4、听到了进攻太原的炮声
一九四八年开始,我西北野战军由内线转入外线作战,捷报不断传来,人心大快,干劲倍增。这一年晋缓兵工部第五厂的职工,在不能按时领到夏季军装和吃不上供给标准规定的每日五钱油、一两二钱肉的困难条件下,日夜两大班拼命于,每月把三千余发炮弹和十万余枚手榴弹,源源不断送往前方。制药工人赵玉池为此献出了生命。
一九四九年四月十九日,太原解放的消息进一步鼓舞了全体职工的生产积极性,大家一鼓作气把上级交给的任务提前于五月中旬全部完成了。地方党的领导,为此还专门派出边区很有名气的七月剧社来厂慰问演出三天。大家看了三天觉得还不过瘾,又推选我为代表,去兴县城里向郑林同志请示多演一天,结果受到了亲切的接待,一口答应再加演一天。
5、革命的老黄牛一一张树恒同志
张树恒同志是我们的炊事班长,也是一个身经百战参加过长征的红军老战士,满身弹痕和伤疤,记录了他对中国人民解放事业所做出的丰功伟绩。但是,他因为自己没有文化,同时也因为自己的年龄的关系,坚决不当干部,一心一意当炊事员。为了让大家吃好饭菜,他总是天不明就起来磨莜面,切土豆片,默不作声地日复一日、年复一年为我们操劳不息。
直到一九四七年,我还不习惯吃肉,所以每遇吃带肉的菜,伙房就要给我另外准备素菜。有一天管理员为了试验我的胃口,在素菜中放了一点肉末,为此,我和这个管理员几乎吵到要动手的地步,并且一气之下,拒绝吃饭。就在这时,张树恒同志象一位慈祥的长者,把新炒的一碗素土豆丝和一碗当时很难吃到的鸡蛋面条给我送来,一边批评管理员不该如此恶作剧,一边劝我要吃饭。待我吃完饭后,他又给我讲了一定要想法学会吃肉以适应集体生活的道理。一席话把我给说服了第二天我为了打开吃肉恶心的禁区,居然向他要来了半个没有一点作料的猪脑,勉强自己几口吃了下去,确实也很灵验,我竟从此开了斋。
张树恒同志的这种不图名、不图利,一心为革命,一心为大家的老黄牛精神,以及他对年轻同志的那种真诚的爱护,在我们当时很多青年的脑海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,成为我们心目中学习的榜样。直到现在,我和许多同志还经常想起他的为人,但不知他是否还健在?
四、告别贺家圪台 向大西北进军
一九四九年五月底,五厂的职工在提前完成了军工生产任务之后,即行停产拆除设备往西安转运。同年六月,全厂人员及少数随军家属,亦开赴临县寨子坪整编,准备向大西北进军。我是当时留下来处理善后、最后撤离的人员之一。大队人马走后,我们根据上级的指示,与贺家圪台村的贫协代表举行了告别座谈会,会上军民依依惜别,感情激动,特别是我们几个原属工具厂的同志,因系一九四五年六、七月份就从陕北迁此,四年多的时间里与老乡们朝夕相处,得到了他们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帮助,老乡们也因我们在此建厂、生产(挖煤、采矿)得到了许多经济上的好处,一旦分别,确有一些骨肉分离的感触。
在这里还有一点值得提及的事,就是当时军区首长指示,最后撒离的单位,一定要按我军三大纪律、八项注意的规定,清理一下八年抗战、三年解放战争期间,不管是我军那个部队借用老乡的东西,凡是没有送还的,以及损坏了东西没有赔偿的,都要按价赔偿。我们据此认真清理,共赔偿了锅、碗、瓢、盆和门板杂物等数百件的价款,群众异口同声地称赞我军铁的纪律。
附:晋缓兵工部第五厂主要干部职务变迁表